天緒

❖未經許可禁止轉載。
❖臺灣二創小文手,主刀劍亂舞。
❖研究所忙碌中,博愛型雜食黨,冷CP偏愛者。
❖被亂屏蔽到火大,不確定是否繼續使用。

【三条神社神隱錄】章之三、《目隱的幻想鄉》

刀劍亂舞同人 #三条 #小狐丸

※全系列共五章,章之五只會放試閱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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◆三条派神隱系列

◆文筆差及OOC慎入

◆黑暗恐怖向

◆私設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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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腥臭的污水灌入口中,來不及吸氣的男孩掙扎了起來,眼淚消融在水裡,他不斷下沉,彷彿正被某物緊抓著拉陷一般。

 

  朦朧的視野中,隱約能看到一同墜沉的骨骸,僧人的身影消失在水面的另一端,在意識的細線即將被切斷的剎那,他的頭部竟然竄出了水面。

 

  「——!咳、咳呃……」被一隻手提上陸地,山口痛苦地嗆出積在體內的水,又貪婪地吸起缺乏的氧氣,反覆著咳水與吸氣的舉動,他雖然察覺到有人正蹲在旁邊觀望,卻不敢再抬頭觀看對方的樣貌。

 

  帶有獨特磁性的輕笑響起,那人拍撫過他的背脊,優美的腔調就似弄弦之音,好聽得沁人心脾:「緩緩氣、可別著急之下把水咽下去了,嬌小的來客呦。」

 

  波動的情緒瞬間被話語給撫平,山口惴惴不安地偷覷了視角餘光,隱約能看見男人淺笑的唇角,然而情緒依舊沉浸於險些被殺的恐懼之中,對人的信任此時已然崩滅,他還是低著頭,警戒地與男人拉開了距離。

 

  「喔呀,雖然是初次見面,但不用這麼害怕,我名為『小狐丸』,狐狸雖會戲弄,卻不會傷害人的喔?」輕笑了起來,男子站起身軀,稍整過披散於肩背的柔順白髮,話語間滿溢古典的韻味:「禮尚往來可是亙古至今之儀,迷途的孩子啊,我該如何稱呼你?」

 

  忍不住抬眼偷瞧對方,在目光觸及男人俊美的容顏後,山口發現自己竟再也移不開視線,像是被魅惑一般,他不自覺地回答道:「我叫……山口。」

 

  「姓氏?」瞇彎了鮮紅色的眼,自稱『小狐丸』的男人微微偏頭,頭頂翹起的白髮貌似晃了一下,乍看之下就像狐耳般。

 

  晚風吹拂,他微捲的長髮飄逸起來,仿似輕渺煙縷,隔開了男人與塵世之間的距離。

 

  不禁迷惑起小狐丸的身分,山口並沒有回答。經歷過的遭遇一湧而上,他模模糊糊地發覺——至今所遇到的對象,似乎都不是人類。

 

  不論是今劍也好、那位恐怖的僧人也好,就連眼前的小狐丸也是,帶給他的感覺,皆脫俗異樣。

 

  「你、你是人類嗎?」畏懼地、男孩怯然問道,他深怕在男人的眼底再度看見空洞的血光,然而對方僅是笑了笑。

 

  「被喚作小狐丸卻一點也不小,狀似人類卻又不像人類,多麼奇怪啊,這個世界。」捺尾般的墨眉挑起耐人尋味的斜弧,小狐丸模稜兩可地回答道,時至入夜,月明在他身上灑滿了澄亮的銀霜,霎時間彷若神祇,男孩頓時看得失神,明明聽不懂對方的意思,卻還是迷迷糊糊的點了頭。

 

  「對事物、千萬不可太過好奇了。」從懷中揣出一副狐面,俊美的男人揚起微笑,蹲下身為孩子戴上了半臉面具,從狹長的縫隙中,山口僅能看見他上勾的眼尾,以及眼底無法看透的、詭譎朱紅。

 

  啊……又是這抹紅色。

 

  遠較前面的兩人、更為濃稠的血紅。

 

  「不論人類、妖怪,還是神祇,死後皆是虛無一場。」小狐丸的聲音遮蓋了男孩內心的聲音,視野中出現一隻對他伸出的寬厚手掌,上揚的語調更加鼓動了山口的情緒:「不如趁活著的時候、享受地和我跳一支舞吧,山口!」

 

  危險。

 

  這個人很危險,必須逃走才行……

 

  腦中持續響起警告,悚然感刺痛著額側,然而戴著狐面的男孩卻高興地笑起來,毫不猶豫地牽了過去。

 

  明明知道這人很危險,為何還是將手伸向他了?為什麼自己會笑呢?為什麼身上的傷口都不疼了呢?

 

  ——吶,現在戴著面具的人,到底是誰?

 

  咚咚鏘鏘的喧鬧遠遠響起,他握著小狐丸的手,一晃一晃地走到街道的尾端,那是一條向下的階梯,底處黃黃澄澄,渲暈夜空的光明自地面漸染而上,熙攘的人潮傳遞了歡快的氣息。

 

  眼望鮮紅棚頂被火光照得暖亮,那一長排的攤位自高處俯瞰竟看不見底,男孩立刻興奮的仰頭:「是祭典!」

 

  「沒錯,是祭典喔。」帶著山口往階梯下走,小狐丸的瞳眸納入了橙光,彷彿將緋紅的街道皆收進眼底,他似乎看出了神,語速越放越慢,動聽的像古曲高昂前的緩頓:「連接此岸與彼岸的紅橋……萬靈同歡之處——即是、眾生的『幻想鄉』。」

 

  男子的用詞過於晦澀,山口迷茫地重複道:「幻想鄉?」

 

  低頭對男孩微笑,小狐丸並未多作解釋,他們終於走完階梯,銜接著梯階的平地旁邊有一面暗紅圍牆,山口隱約透過面具的眼孔中瞥見上頭掛滿了東西,還沒待他看清,小狐丸便加快了步伐,拉著他鑽入人群之中。

 

  幾個孩子笑鬧著從他身邊跑過,他們都抱著圓圓的球,那是跟頭顱差不多大小的白球。

 

  視線不自覺地被吸引過去,山口發覺自己聽不清他們的說話聲。

 

  木屐踏過磚街的聲音此起彼落,聽起來竟然有著特殊的節奏,人群明明看似擁擠,卻沒有半個人撞到他們身上,變幻的光與影使他看不清其他人的面容。

 

  「說起來,你一定餓了吧。」停下步伐,小狐丸問道,他指向其中一個攤販,鮮紅的眼泛著詭譎的光:「——吃嗎?」

 

  猶豫地抓緊了對方的手,山口剛想回頭翻出錢包,這才發現自己的背上空無一物,他不禁茫然,背包究竟是什麼時候不見的呢?

 

  按著空扁的肚子,男孩強忍下挨餓,艱難地搖搖頭:「可是,我沒有錢。」

 

  「錢雖是世間流通之物,但你可擁有更好的東西。」憑空將某物取出,男子狐魅的瞳映照出破碎了一角的紅花髮夾,他將其捏在指間,在山口抬頭望向他時,笑著詢問道:「把這個給我吧?相對的,在這裡你想要什麼,我全都能給你。」

 

  努力辨識著小狐丸手中東西的模樣,山口總覺得自己似乎在哪裡看過那枚髮飾,卻又想不起相關的回憶,肚子再度哀號了起來,食物的香氣竄入鼻腔,他不禁心動起對方的交易:「真、真的可以嗎?」

 

  「可以呦。」眼底的笑意深了幾分,小狐丸爽快的回應道。

 

  『紅花、紅花、椿紅色的花呀——』

 

  附近的孩子一邊拋球,一邊唱了起來,童稚的聲音重合在一塊,聽起來似曾相識。

 

  『將花獻給祂,將花獻給祂,將花獻給神明呀,紅色的花——』

 

  「那……」歌聲充斥在耳邊,腦袋裡頭嗡嗡作響,在男孩即將答應之際,一道人影忽然自他身邊經過,頭髮又黑又長,是個比他來的嬌小些的女孩子。

 

  ——『山口君。』

 

  腦內響起了呼喚,山口立刻望向女孩離去的方向,卻沒能再看見她的背影,他瞪大眼,說不出來的違和感在心中躁動起來,沉默了一會兒,他低著頭,糾結地推拒道:「這樣……對小狐丸先生太不好意思了。」

 

  眼神劃過森冷的光,男子隨即瞇細了眼,將紅花還給男孩:「怎麼會?只是個小玩笑而已,不必介懷、也不用客氣,既然招待你來到這裡,就玩個盡興吧。」

 

  感激地接過髮飾,山口正要禮貌的道謝,握上紅花的瞬間,熟悉的畫面卻驟然浮現腦海,拉去了他的心神。

 

  那是一個總是坐在教室牆側的孤僻女孩,頭髮黑黑亮亮,臉雖然長得普通,卻帶著獨特的氣質,繫住前髮的、正是一朵紅紅的花。

 

  為什麼他會忘記了呢?他是為了找花穗來的,但是花穗她已經——

 

  半臉狐面下的嘴角驀然垂下,山口失去了笑容。

 

  「哼嗯,是鍾意對象的信物嗎?」白髮晃過眼角,發覺一旁傳來的氣息,男孩登時漲紅了臉,心虛地與彎身觀望的小狐丸拉開距離。

 

  「才、才不是!」他彆扭地否認道,安靜了幾秒,最後還是在男子打趣的視線下臉色蒼白的點頭,接著抿緊下唇,默默地將紅花塞進口袋裡,似乎不願意再談這個話題。

 

  「失禮了,看來是接觸到不該問的地方了呢。」站直身軀,小狐丸撥整過垂至身前的白髮,接著安撫地揉過他的髮頂,語調放柔許多:「在這裡稍待一會兒,我去買點吃的給你。」

 

  還沒能從花穗之死的恐懼中緩過來,山口才剛抬頭,男子的身影便沒入了人潮之中,周圍的喧囂聲在他聽起來似近似遠,來往的人潮絲毫沒有因為他停在路間而壅塞,他們順暢地繞過他,好似他不存在一般。

 

  有什麼東西撞至腳邊,山口反射性地低頭,白球停滯在他的鞋旁,不遠處的幾個孩子正向他招著手,他便彎身幫忙將球撿起來,白球出乎意料之外的沉重,甚至毫無彈性,有些吃力地挺直腰桿,男孩這才發現不知何時那群孩子早已將他團團圍繞。

 

  周遭攤販的燈光仍然輝耀,讓孩子們的身姿在地面上投出高矮不一的落影,乍看下就像是牢籠一般,他們攜著手,以山口為中心轉起圓圈,嘰嘰喳喳地說起話來:「吶、吶,把球遞給我吧?把球遞給我吧。」

 

  「那是我的球。」

 

  「不對!那顆球是我的。」

 

  「給我嘛、給我嘛——」

 

  茫然地看著他們旋轉,不明白他們意思的男孩只好將球遞給正好站到他前方的孩子,繞圈的腳步驟然停下,孩子們同時偏頭盯著他看,霎時的死寂攀附起山口的四肢,寒毛悚然地倒竪起來。

 

  從狐面的縫隙中,男孩雖然看不清那些孩子的面容,卻能看到他們失落下垂的嘴角。

 

  『不對,不是這顆球。』孩子們不約而同的說。

 

  山口嚥下口水,鼓起勇氣回應道:「但、但是這顆球的確是從你們那邊滾過來的。」

 

  短胖的手直指向山口,其中一個最矮的孩子咧嘴笑著:「把你的白球,給我呀。」

 

  從這句話開始,他們鬧鬨得更盛了,晃著手,蹦跳著步伐,繞著他跳起舞來,圓圈越縮越小,歌聲卻越響越大:『給我呀、給我呀,把你的白球給我吧?』

 

  頓時感到暈頭轉向,山口不由得鬆開了白球,掩住耳朵大叫道:「別再唱了!」

 

  勁風驀然刮過,黃色的衣袖遮去了視野,他在下一刻聽見小狐丸帶著濃厚慍怒、仿似獸類滾動於喉間的野性低吼:「——多麼放肆啊,小鬼們!」

 

  空氣震動了一下,山口隱約聽見微小的尖叫聲,當寬長的衣袖垂落之時,周遭便沒了孩子們的蹤跡。

 

  頭皮一陣陣發麻,他完全不敢詢問小狐丸那些孩子到哪裡去了,本想感謝對方的搭救,然而那聲兇悍的威嚇,比起護衛,更像是……

 

  ——野獸被搶奪獵物的憤怒感。

 

  重新掛回從容的笑意,小狐丸將熱騰騰的食物移到山口前方,就像方才無事發生一般,親切的開口:「讓你久等了。」

 

  接過還冒著熱煙與香氣的食物,男孩小聲道過謝,然而早已沒了胃口,他也不知道噁心感從何而來,單看著食物,就不斷想起剛才那群孩子們詭譎的臉。

 

  並沒有因為男孩的異樣而多做詢問,小狐丸僅是微微一笑,自然地伸手觸上狐面。

 

  腦內霎時一片空白,山口的手脫力地垂下,呆滯地仰頭看向男子,本來握在掌中的食物在地面上摔出黏稠的聲音,但他根本沒有心思分神去看,視線耽溺於對方的笑容之中,無法自拔。

 

  牽起孩子的手,小狐丸帶他逛進祭典深處,優美的音調引領著男孩的意志、穿越迷茫的腦海:「來,祭典是忘卻所有煩憂之處,一起愉快起來吧!」

 

  頃時忘卻了顧慮與恐懼,山口沒有意識到自己思緒轉換得過於異常,他興奮地大力點頭:「嗯!」

 

  燈火通明的祭典,男孩的笑語滲入了熙攘喧鬧之中。

 

  在他居住的鄉村裡,辦祭典的次數少得可憐,僅有的一次回憶就是和花穗一起逛的,那時他射下了娃娃,高舉著回頭向女孩炫耀,然而對方自始至終都沒有露出笑容,僅是冷冷地、帶著些許嫌惡,對他說了些什麼。

 

  『祭典,不過是……』

 

  後面是什麼?他忘記了。

 

  但好像不太重要,想不起來也沒關係吧?

 

  「喔!真是不得了的身手,你很厲害呢!」見男孩精準地套中獎品,小狐丸驚訝地讚嘆道,讚譽的話語傳進耳裡特別動聽,山口便高興地將戰利品送給他。

 

  長長的、長長的祭典,他們就像在跨越打映著鮮亮燈光的橋。順著方向前行,時而停下來玩攤位上的遊戲,贏獲的獎品抱得滿懷,見戴有滑稽面具的攤主們做出心痛的模樣,兩人忍不住爽朗地大笑出聲,嘈雜聲逐漸忽然變得模糊遙遠,山口也不再去注意周遭,只是幾度不滿於狹隘的視野,將手碰上面具時,就會被小狐丸按下來,緩慢而典雅的語調中似乎別有深意:「不戴著的話……是不行的。」

 

  沒有想太多,男孩迷迷茫茫的點過頭,很快就放棄了脫面具一事。

 

  暖黃的街道看不見尾端,卻不是因為人影搖曳,而是因為攤販上頭的鮮紅棚頂竟能延伸到遙遠的彼端,成為一點袖珍的紅豔,就算玩了一整夜,好像也無法逛完這條街道。

 

  直染而上的橙光籠罩著祭典,隔去夜空的暗色,熱鬧歡慶的氛圍麻痺了對於時間的感知,山口不知道自己玩了多久,快要將對於此處的恐懼都忘卻之際,他們經過了射箭的攤位。

 

  目光忽然被懸掛在標靶上頭的白球給吸引,想起不久前遇到的幾個孩子、手中也抱有同樣的東西,男孩的好奇心不禁躁動起來。

 

  「想玩……唔喔!」注意到他的停滯,小狐丸還沒問完,孩子已經迫不及待地拽著他衝上前,頭一次被男孩如此主動的拉扯,男子並未感到不悅,反而愉快地揚起嘴角,笑容別有深意。

 

  「我沒有射過箭!請教教我,小狐丸先生!」拉著鮮黃的衣袖,山口仰著頭,小臉上寫滿期待的神色。

 

  對兩人張開雙手致意,戴著章魚面具的攤主偏著頭,將擺在前方的弓與箭遞向前,他沒有說任何招待的話語,僅是以肢體表示著歡迎,就像個默劇演員似的,然而一路下來的攤主也都是如此,不發一語之餘,動作又誇大精彩,看在孩子眼裡十足有趣。

 

  「哼嗯……真的要玩嗎?」小狐丸再度確認道,語氣似乎有些猶豫。

 

  「嗯!」大力點頭,山口見男子接過弓箭,立刻興高采烈地歡呼了起來。過去只有在電視劇中看過射箭,他對弓箭的興趣和其他同齡男孩對於槍械的喜愛是同樣的、對於帥氣事物的憧憬。

 

  小狐丸笑了笑,眼瞳不知何時沉澱成椿花般的暗紅色調:「但是對你來說,可能太重了些。」

 

  語畢,男子搭起弓箭,勾著弦,線條優美的結實手臂向後屈起,他將箭羽夾在兩指之間,眼神閃過鋭光的剎那,破矢之聲劃破空氣,黃色的衣袖飄揚了一瞬,『咚』地一聲,夾雜著硬物碎裂的聲響,箭頭精準地沒入白球之中。

 

  攤子瞬時晃動了幾下,旁側的行人不知何時與他們拉開了距離,連攤主都將身軀緊貼在棚邊,似乎正想方設法要遠離射箭的男子。

 

  過於投入其中,山口絲毫沒有發現異狀,他興奮地接過沉重的弓之後,在小狐丸的協助下,終於擺出了射箭的架式,然而弓的硬度與重量是為了成人而打造的關係,別提握好弓與箭了,連拉弦都分外吃力,他只能設法不讓箭矢偏位:「好難、唔……」

 

  「我要放手了喔。」基礎的教導結束,小狐丸便鬆開了握弓的力道,男孩手中的弓頓時不穩地晃了起來,沒打算繼續插手,正當退至一旁的男子要環手觀望之際,變調的彈弦聲驟然響起,力氣不足的山口終究還是失手放飛了箭矢,甚至連長弓都脫手而出,砸歪了前方攤主的章魚面具。

 

  「——……!」歡樂的祭典氛圍剎那間變了調,攤主狀似痛苦地開始抽搐,猶如演技拙劣的提線人偶一般,身軀詭譎地蠕動了起來,晃鬆了繫在腦後的繩子,面具生生墜落地面,毫無五官的臉龐登時出現在男孩狹窄的視野中。

 

  啞著嗓子說不出話語,山口呆住了。

 

  笑容又燦爛了幾分,小狐丸伸手勾開綁在男孩腦後的繩線,愉快地輕笑道:「哎呀……露陷了嗎?」

 

  面具被取走的瞬間,男孩感覺有什麼東西剝離了面孔,不同的畫面混雜在一塊,他愣然瞪大眼,竟然同時看到了呆滯的自己,以及黏在面具後方的一隻眼睛。

 

  兩顆眼球交會目光的剎那,山口驚恐地尖叫了起來。

 

  「看來被發現的太早了,本來整張臉都能取下來的,可惜了。」捻起狐面後方的眼珠,小狐丸失望地嘆息著,遮蓋於黑布底下的頸線隱約被扯動了起來,他仰著頭,尖銳的犬齒出現在微啟的唇間,當視野出現了不祥的紅光時,男子已然輕含眼珠,喀擦地將它咬碎,旋即吞吃入腹,意猶未盡地舔起唇角,挑釁地看向尚未回過神的男孩。

 

  「……!」徹底失去了一眼光明,畫面頓時變得清晰,山口按著自己空蕩的右眼,直到對方望過來的瞬間,他才終於有了實感,驚叫著轉身逃命。

 

  他想起來了,想起花穗當時說了什麼。

 

  ——『祭典,不過是人類娛樂神明的雜耍表演而已。』

 

  一路上,所有的行人皆轉頭看向他,面貌似人非人、似鬼非鬼,甚至有些高大得直抵夜空,牠們咧著糊滿唾沫的大嘴,嘻嘻笑了起來。

 

  失聲慘叫劃破了空氣,山口崩潰地奔竄在攤位間,甚至撞上不少來往的生靈。

 

  「祭典,是銜接此岸與彼岸的、長長的橋。」小狐丸旋身邁開步伐,眾生自動讓出了道路,柔軟的白髮像雲霧一般飄逸於背後,仿若神祇的俊美男子幽幽重複起曾經說過的話語,磁性的嗓音仿似誦唱般悅耳:「——不論人類、妖怪,還是神明,此為萬靈同樂的『幻想鄉』……啊,忘記問你了,玩得還愉快嗎?山口。」

 

  明明沒有看到男子的身影,耳邊卻依舊響起了他的聲音,山口立刻哽咽地哀求道:「我想回家、快放我離開這裡,我還不想死……!」

 

  笑了笑,男人瞇彎狐魅的眼,獨步於寬曠的街道:「萬物皆有一死,能否離開皆看造化,而狐狸、僅會在一旁觀望而已。」

 

  「不要再說了!」摀住耳朵,男孩賣力往前跑,竟在前方看見不久前將他包圍住的孩子們。

 

  懷中的白球呈現了原本的模樣,只見他們皆抱著一顆泛黃的骷髏頭顱,貪婪地朝他伸出手:『白球、把你的白球給我——』

 

  「啊啊啊啊啊!」

 

  這一切一定都是夢境,這麼可怕的事情一定都不是真的!快醒來、快點醒來!他受夠了!他要堅持不下去了!

 

  終於抵達階梯口,遲來的疲憊癱瘓了他的身軀,山口停下麻痛的腳底,大口喘起氣來。

 

  他明明一開始對小狐丸是抱有警戒的,為什麼會毫無防備的跟著走呢?

 

  為什麼沒有堅持脫下面具這件事呢?

 

  ——吶,戴著面具的人,到底是誰?

 

  他不知道,什麼都不知道啊……!

 

  來時經過的紅磚牆就在旁側,本來陷入崩潰情緒的男孩詭異地平靜了下來,他的腦裡一片空白,對那頭產生的好奇心強硬地灌入本能之中,他不自覺地轉首望去,不同表情的臉面頓時映入眼簾。

 

  或喜樂、或嗟嘆、或哭喪,甚至於畏懼扭曲,斑駁的磚牆散發著腥臭,男孩這時才意識到,磚牆的縫間竟是雪白的色調,而它的暗紅來自於掛列在牆壁上的、人皮的血。

 

  山口脫力地跌坐下來,有什麼東西被他『喀』地撞碎了,鮮紅的花飾碎片從口袋掉落出來,他登時像失去了靈魂的人偶,喪失了瞳眸的光彩。

 

  硬質鞋底踏擊地面的頻響緩慢下來,落影逐漸遮住了地面的孩子,跫音終止,小狐丸站在山口前方,一面向男孩伸出手,一面抿唇微笑。

 

  「哎呀,我不是才警告過了嗎?」

 

  ——對事物,千萬不可太過好奇了。

 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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▼次章預告、《御神的子守歌》

 

  午夜之時,神社裡頭。

  他的眉眼溫柔,聲音低沉渾厚,撩起狩衣的下襬,優雅的跪坐下來,燭燈熄滅,室內昏暗得令人安心,男人拍拍自己的腿,滿溢慈愛的眼是花藤般的紫色。

 

「睡吧、睡吧,

好好地躺下來,安心的睡,

小男孩是好孩子呀,睡吶。

要去哪裡帶小男孩呢?

跨越過那座山,往村莊走去,

在村子裡買了什麼土特產嗎?

在咚咚響聲之中的波浪鼓,吹著竹笙、吹著竹笙。」

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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